【喻黄】邦妮蝴蝶（2）
*雌雄大盗的故事
一辆红色的敞篷车疾驰在费城到波士顿的高速公路上。
公路两旁都是荒野，落日映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有种苍凉的美感。
“真像西部公路片啊。”黄少天戴着墨镜，坐在副驾驶上，一边啃着加油站买来的三明治一边说，“要是我们能一直这么开下去就好了。”
开着车的喻文州沉默了一下：“不会一直开下去的，你看前面，我们已经快到波士顿了。”
“反正也不赶时间嘛。”黄少天腮帮子塞得满满的，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你看前面有个汽车影院，我们去看看他们有什么电影没有。”
“好。”
他们来的早，汽车影院还没什么人。喻文州找了个前排靠中间的位置停了车，把车篷拉上。然后又下车去一旁的售货店买了爆米花，三明治，和两大杯加冰的可乐。
过了一会儿夜幕降临，汽车影院里的车也渐渐多了起来。
今天晚上放的电影是海上钢琴师。作为老影迷的黄少天很久以前就看过了，甚至还反复看过好几遍，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再一次地全神贯注地看一遍。
大船渐渐沉没在无垠的海洋之中，黄少天看着那艘沉没的大船，却想到了自己。
他是个穷光蛋，全靠着打零工攒钱才能买得起飞机票，然后从世界范围内的各大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手里盗窃到宝石。他隔个一年半载才能作案一次。也正因如此，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一套完美无缺的计划。他从来没打过那些宝石的主意，每次都是物归原主。
他很清楚，现在他能从国际刑警手上逃脱一次两次，但是以后呢？他能百分百保证自己以后都能逃脱吗？
可是他没法停下来，这是他的宿命。就像1900没法从船上下来一样。如果不继续这样寻找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但是喻文州不一样，他是常春藤名校毕业，无数光环加身的蓝雨集团大公子。他和自己原本应该是毫无交集的。喻文州也不可能这么一直陪他在船上待下去。
但他只想让这段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黄少天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波士顿小镇的夜景。
喻文州瞥了一眼他：“少天。”
“嗯？”
“如果你是1900，你会离开船吗？”
“不会。”黄少天顿了顿，“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喻文州说，“我会陪你一起沉没。”
黄少天笑了笑：虽然知道喻文州不可能真的一直陪着他，但是听到喻文州这么说，他就已经很开心了。“我才不会像他那样死脑筋呢，该下船的时候我会和你一起下船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黄少天咽了咽口水，眼神露出几分少见的沉重，声音也变小了：“只不过，你大概要在岸上多等等我了。”
叶修和乔一帆带着专案组的所有人开始一个个排查那六百五十名嫌疑人了。
专案组的办公室紧紧拉着窗帘，地上堆满了外卖比萨的餐盒，桌子上空烟雾缭绕。
没有办法，毕竟警察不像小说或者电影里面有那么多玄妙的线索，或者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猛然获得了启发。实际上，破案最主要的还是靠着一点一点地排查，抓住最细微的线索和蛛丝马迹，一点点找到真相。
快递公司总部内外一共有二十八个摄像头，从失窃到发现中间三天，每天二十四小时，这些录像必须要挨个看挨个排查，找出每个人运动的轨迹，看看谁有能力作案。而看完了这些录像，监控组还要去看伦敦市内各个分部的录像。
已经连轴转四十八小时的监控组已经看录像看到头晕眼花了。
叶修和乔一帆正在看当日运货卡车的出入记录。
看到其中一辆的时候，叶修忽然叫停：“等等，倒回去。”
乔一帆依言照做。于是两人又一次看了一遍这批货装货发车的过程。
“一百六十九件。”叶修把烟从嘴边拿下来，按灭在手边那个已经塞满了烟蒂的烟灰缸里，从烟灰缸旁边拿起一张a4纸，敲了敲桌子，“这个卡车上登记的是一百六十八件。这是这批货送到分站后的记录——那个小包裹是在这时候多出来的。”
叶修站起身来，对着所有人做了一个手势：“不用接着查了，监控组原地解散，全体放半天假。小乔，跟我走。”
叶修领着乔一帆又一次回到了快递总站。叶修找到了负责人：“我们想见见2月5号上午当班的所有人，对，只有负责装货区域的。”
虽然有不少人今天并不当班，但是在快递公司负责人的努力下，还是把他们都叫来了。
叶修和蔼地说：“今天叫你们来是想叫你们配合一下调查，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如果在监控录像里看到了自己请立刻指认出来。”
说着就在会议室内的大型电视机上放起了那段装货的监控录像。员工们七嘴八舌地指认着，很快，叶修就锁定了角落里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亚洲人。他没干什么别的活，只是简单搬了几件小件的快递就离开了。
“你们有人认识他吗？”
员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
“这个人，应该不是我们公司的人。”有人出来说。
“行了，谢谢你们的配合。”叶修和颜悦色地把员工们送了出去，脸色立刻暗了下来。
“我之前就有怀疑这个人，但我一直希望不是。”
“为什么？”乔一帆问。
“他一直躲着监控没给正脸。”叶修夹着烟的手指戳到了屏幕上，“如果是别人可能是巧合。如果他就是那个‘克莱德’的话，证明他反侦察能力非常强。”
“我们现在只能从他的肤色和发色上确定他是个亚洲人，至于其他的……”叶修摇了摇头，“这条线索又断了。”
然而还没等叶修因为线索断了而失望一下，一个新入职的警官就激动又慌张地闯进了他的办公室：“叶警长！邦妮和克莱德又发预告函了！”
叶修立刻精神了：“在哪！”
“这次在美国！波士顿！
“立刻查。”叶修把手里关于快递公司的资料一甩，“查最近所有从伦敦飞往波士顿的亚洲人，包括亚裔。”
这次他们的目的不是公开的博物馆，而是一次私人宴会中展出的宝石。宝石的主人是一名美国富商，上个月刚在苏富比拍卖行中拍下这颗宝石。原本准备举办一次宴会邀请亲朋好友们来品鉴。结果邀请函发出去没几天，就收到了邦妮和克莱德的预告函，说他们要来一同鉴赏这颗宝石，气得年过半百的老富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邀请函上那只漂亮的邦妮蝴蝶让叶修立刻断定这一定是‘邦妮’亲笔，于是马不停蹄地带着专案组飞到了波士顿，在富商的安排下在酒店内部下榻。
宴会就在今天晚上，唐柔已经换上了一身深红色的礼服长裙，她本来就是富家千金，那种气质是掩盖不住的。而包荣兴长得本来就好，穿上了她搭配的一身奢侈品后更有点玩世不恭的少爷感觉了。小乔中规中矩，被安排混进服务生行列。而陈果准备在调酒师岗位一展身手。
最让人惊喜的就是叶修了。常言道人靠衣装马靠鞍，一向叼着烟乱着头发埋头在办公桌后面办案的叶修收拾一番竟然风采卓然，魅力十足，简直堪比走红毯的电影明星。
陈果赞许地拍了拍叶修的肩膀：“加油，说不定那个邦妮看见你就一见钟情，果断抛弃布莱德了呢。”
叶修摸了根烟出来：“这可未必。”据他所知，邦妮可是两个人中的头脑担当。之前布莱德是单独犯案，破绽一直不少。靠着他敢于抓住机会铤而走险才屡屡逃脱抓捕。然而邦妮加入之后，两个人的犯案计划就可以称得上是滴水不漏了，也使得他们专案组的工作难度大大增加。
此刻的“邦妮”正用镊子夹着一片棉花，凑到“布莱德”面前：“来，张嘴。”
“啊——”黄少天听话地张大了嘴，让喻文州把棉花塞进自己嘴里。然后他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果然脸庞宽了一圈，清瘦的轮廓一下子变得圆润了起来，给人的感觉也变了很多。
“闭上眼睛，我给你再化化妆。”
喻文州的眼线还没画完，扔在床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
“我到楼下了，你赶紧下来。”
喻文州戴着墨镜，从酒店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的那辆迈巴赫。好在今晚有那个宴会，这个酒店里汇聚了各地的高官富贾，这辆迈巴赫也不算太扎眼。他等了个红灯，穿过马路，走过去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驾驶位上的王杰希看见他，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请柬在座位下面的袋子里，你要的东西在后座上。”
喻文州拉开纸袋，看见两张请柬。又拆开后座上的包裹，确认是两套他和黄少天尺寸的行头：“这回可真是谢谢了。”
“举手之劳罢了。”王杰希说，“你究竟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我没在玩。”喻文州一脸认真地纠正道。
“随便你怎么说，”王杰希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江诗丹顿，“我下午还要赶回去开董事会，现在该出发去机场了。”
“那你还亲自过来？托人带给我也是一样的。”
“这些东西当然随便了。”王杰希从遮阳板里抽出一封信，“我亲自来一趟是因为有人托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喻文州心里一沉，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回到酒店的房间里，喻文州帮黄少天换上了王杰希送来的高定西装和领带，两个人打扮得像两个纨绔子弟一样，在进出口的闸机上刷了请柬上的二维码，随后大摇大摆地进了酒会。
作为酒会主角的宝石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会场中央的防弹玻璃柜里。鸽子蛋那么大的一颗红宝石，在灯光下流淌着美妙的光晕，惹得来参加酒会的众人纷纷驻足赞叹。
黄少天在吧台前面点了两杯加冰的鸡尾酒。喻文州不知去哪里转了一圈回来，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我看好下手的地点了，一会儿我去把电掐断，你按原计划下手。”
黄少天轻轻点了点头。
叶修坐在二层的看台上，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只剩下一件白衬衫，姿态从容随意，已经有不少名媛被他的气质吸引过来搭讪了。
然而叶修都笑着用三言两语把她们打发走了，他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谈恋爱的。
叶修那鹰隼一样敏锐的目光不断地扫视着场地里，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对着透明耳机低声道：“右边角落里那两个贴着耳朵说话的，给我盯紧了。”
唐柔：“是。”
刚刚为那两人调了酒的陈果：“为什么？”
叶修冷笑一声：“我就没见过来这种高级酒会，不四处找人喝酒聊天拉关系，一直在旁边窃窃私语的。总之给我盯紧了就没错。”
黄少天从洗手间带好透明手套出来，然而却意外地看见喻文州没有去切断电源，而是状似无意地朝他走了过来。
黄少天把手揣到口袋里。
喻文州过来，贴着他的耳朵说：“有人在看我们。十点钟方向那个穿红色晚礼服的短发美女，十二点方向那个穿白衬衣的小哥，三点方向那个高个子黄毛。我估计是国际刑警的人。”
黄少天迅速扫了一圈，果然没错：“现在怎么办？”
“先撤。”喻文州轻声说。
国际刑警显然是有备而来，在这里和他们硬碰硬并不明智。冒险可以，但是冒险也要有意义。无意义的风险等于送死。喻文州和黄少天都很清楚这个道理。
“老大，目标要逃，怎么办？”包荣兴说。
叶修言简意赅：“拦住。”
两个人正装成一副玩够了准备回家的样子朝大门口走去的时候，广播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对不起，进出口的闸机设备现在出了一点故障。请大家稍安勿躁，不要随意进出，我们的设备很快就会修复。”
中圈套了。——喻文州和黄少天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迅速冲向了不远处的紧急楼梯。
紧急楼梯间里是长长的天井和上下攀爬的梯子，甚至连个落脚处都没有。黄少天进去之后就立刻反锁了门。但是他也知道这样拖延不了多少时间，外面开锁的声音甚至都已经响了起来。
一分钟，还是半分钟？
进来之前两个人已经把酒店的平面图掌握清楚了，从这里爬下去两层就是二十六层的厨房，这个时间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而且从厨房还可以直接通向员工电梯。等到那些刑警发现的时候，他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说话间，喻文州已经到了二十六层，他推开楼梯间的门钻了进去。然而就在他刚准备回身拉一把黄少天的时候，却看见门在他眼前砰地一声关上了。
“少天？”他惊愕道。
“你从这下去，我继续往下面走引开他们。”门板背后传来黄少天闷闷的声音。
“那你怎么办？”
“你是不是傻啊！”黄少天喊道，“他们抓住我又能把我怎么样？抓住你你不是完了吗！别废话了赶紧把门锁上然后赶紧跑！”
上方照射下来一道雪白色的强光，配合着大喇叭的喊话声：“你已经无处可逃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黄少天还想再往下爬，却见下方也照来一束手电筒光。
黄少天，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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